百悟皆空

本质是只鸽子精

【魄魄AU】落南山-3

*下章结局

*答应我,看完这章不要给我寄刀片好吗




3.




两年后,匈奴进犯,大军压境,来势汹汹。




白敬亭已然到了可以入仕的年纪,但他半只脚在前朝,半只脚在后宫,处境倒确实有些尴尬。


吴映洁每日便跑过来问他早朝说了些什么,是否要率兵攻打匈奴。白敬亭不是摇头便是说陛下还没能决议,把吴映洁气的恨不能问问自己的父皇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陛下决定了,出兵镇压。”


白敬亭今日早朝完终于给了吴映洁一个她想要的答案,她有些激动,问他决定派谁去。


她这年纪已然可以出阁,前朝也不是没有公主亲征的例子。她巴望着上阵杀敌很多年了,现下是她最好的机会。




“我和我父亲带领白家军和御林军出征,鬼鬼,不会有你。”




不会有你。


白敬亭自知这话对她来说有些残忍,但他仍旧不得不说。




吴映洁是什么身份?是后宫里最尊贵的嫡公主,以后连出嫁都需要掂量掂量夫家的背景,以免权力不受控制。皇帝不会让她和兵权沾染上半分,更不会让她去看这种流血牺牲的场面。




她受着无边的恩宠,也就必然要受着这无尽的禁锢。




吴映洁也是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轻叹了一口气作罢。她想着白敬亭要走,心里便更不是滋味,唉声叹气地问道:“什么时候走啊?”


“后天。”


“这么急?”


“嗯,不能再拖了。”




他想起朝堂上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互相虚与委蛇,推卸责任。没人想打仗,尤其是一打仗还会让他们损失些自己的利益。


是他在大殿上主动请缨,跪在地上说臣愿意同父亲带领白家军击退匈奴。


那是他第一次自己做出决定,没有跟白家的任何人商量过。


白将军虽然震惊,但不至于生气。他倒是很好奇为什么自己这个往日里不声不响的儿子今日突然有了和权臣对抗的勇气。




白敬亭想的却是,那些吴映洁没有能够施展的抱负,就由他来做。




“若是我能陪你一同去就好了。”吴映洁托着腮,闷闷不乐道,“不过,父皇这病也来势汹汹,我要是走了,倒也不放心。”




陛下近些日子的确身体不好,大臣们揣测是因为偶感风寒。白敬亭知道,他们真正想猜的,是陛下要殡天,等着传位。


当朝没有立太子,七皇子年幼不做考虑。以大皇子为首的立长派和以三皇子为首的立贤派争斗不休,从前朝到后宫打得不可开交。


白敬亭不大关心这些,一来是父亲嘱咐过,白家不要参与到这种党派之争里来,二来是他走得最近的人是吴映洁—最小的公主,倒是两边都受宠。




“宫里未必比边疆安全。”白敬亭想了想还是这样说道,“我不在宫里,你要保护好自己。”


“你可真是愈发啰嗦了。”吴映洁觉得他是老生常谈,“你放心好了,没人伤得了我。”


她说这话时眉眼间皆是对自己的骄傲。白敬亭笑了笑,也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吴映洁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哪里需要他来讲这样的事。




白敬亭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有些遗憾,她面对着那些勾心斗角的日子他不在,等他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成长的很优秀了,面上似乎是娇憨,实际上让人寻不到半分错处。


若他能早些遇见她,便好了。




“不过白白,边疆苦寒,你可万万要小心。”吴映洁眼里是诚挚的担忧,白敬亭心中一动,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定会得胜归来的。”


“我当然相信你啦,”吴映洁仍旧皱着眉头,“只是这两年大哥和三哥一直在打,你若是得胜归来,立了大功,就不得不被他们争来抢去的,也是烦人的很。”


白敬亭倒没想到她是担忧这个,愣了半天,笑了笑,说道:“我只站在你这边。”




吴映洁被他这话说的有些脸红,小声骂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如今也是到了该男婚女嫁的年纪,皇帝曾经跟她提过今年的状元郎容貌俊秀,跟她又年纪相仿,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吴映洁没这样的心思,打着哈哈避开了。


她小时候就想,她一定不能依靠着嫁人离开皇宫,她要光明正大的,骑着高头大马离开。




“自然有关系。”


白敬亭继续说道:“你如今两边都很受宠,无论将来谁登上皇位,于你而言都并没什么坏处。这样,我和白家也能被保全。”




原来他是说这个。


吴映洁心里隐隐的冒出些不悦,“哦”了一声。




“鬼鬼,我会想你的。”


他站在她面前,昔日的玩伴已经长成了风华绝代的姑娘,他没有一刻是不动心的。


他曾想过,若是此次得胜归来,便借着大功求娶她,然而他又想着从前吴映洁便跟他说过,自己不愿靠着夫家离开,便只好作罢。


他既然最懂她想要什么,又怎么能拿锁链束缚住她呢。




吴映洁站起身来,这才发现白敬亭已然长得比她高很多了,她踮踮脚也未必能与他平视。


那是她少有的几次在他面前端起公主的架子,威严肃穆,仿佛是古刹里供奉着的神像。




“我要你得胜,也要你好好的回来。”




……




白敬亭出征那天吴映洁没敢去相送,甚至连城墙上遥遥地一望都不敢。她不愿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点一点离开安全的地方。


那是边塞,是匈奴,是死了多少人的地方。




白敬亭离开前一天晚上,在窗台边发现了一件护心软甲,坚韧的不像是寻常物。他知道是吴映洁来过了,给他留了这么一件东西,又不说一句话就走了。


吴映洁没来送他,他也知道。她偏爱艳色,在人群中总是很醒目,白敬亭一眼望过去便知道她不在,于是也没有留恋,头也不回的跟着大部队出发了。


他是白家子弟,将来也要做将军的,不可能永远留在安逸的皇城里,他总得学会别离。




吴映洁在宫里无所事事地坐着,第一次感觉原来在宫里的时间如此漫长而枯燥。她将白敬亭送给她的匕首一遍遍仔细的擦拭,甚至擦的有些发光发亮。


等她擦到第一百零八遍的时候,皇帝的大太监来了旨意,召她入殿。




她并不知道皇帝召见她所谓何事,但不得不去。皇帝缠绵病榻有些时日了,见她来,灰败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暖意,摆摆手,说道:“鬼鬼,过来。”


她提起裙摆,跑向他。恍惚间想起自己小时候在他身边玩乐的样子,好像也是这样。




“父皇。”


只不过她早就不像小时候那样,奔向他的时候什么也不想。




皇帝示意她靠在自己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吴映洁顺从的靠过去,像一只安分的小兽。


“鬼鬼啊,是朕对不住你皇姐。”


吴映洁被这话激得心冷了大半,她一时间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接下这话。


她怨过,恼过,她那样好的姐姐却要被送到那种地方去和亲。但她长大了,也知道自己不能将那些情绪摆到明面上来。


她的父皇同样也是天子,天子的决定是不容置喙的。




“昭柔她是个好姑娘……和你一样。”皇帝咳嗽了两声,“你母妃怨朕,说朕害了她的女儿。可那何尝不是朕的女儿。”


吴映洁抬起头来,却见他眼中一片苍凉。她的母妃在一年前病逝了,说是心病,药石无医。她那时候只能看着那些来往的宫人替她母妃准备后事,宫殿里安静的仿佛一座活生生的灵柩。


大概从那时候起,她就更想逃离这里了。




“所以,鬼鬼,你愿意做什么朕都不会拦你了,若是你真的喜欢白家那小子,我也可以让他娶你。”




吴映洁听这话一惊,下意识地坐起身来:“永安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这么多年,朕还是能看得出来你们之间的情谊的。”皇帝并不理会她的辩驳,“白家小子也是个好孩子,他很爱你。”


皇帝不再说,吴映洁却觉得心凉了一片。她鬓间垂着的冰凉流苏打着她的脸颊,也冷却着少女的悸动。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白家公子此次带兵出征,若是胜了,父皇可要赏他个大恩典?”




“他娶了皇家的公主,还不算大恩典吗?”




皇帝说着,看着她说道:“鬼鬼,只是你要知道,白家是武将,必然是要做出些让步的。”


她的小心思在一个老谋深算的帝王面前,不值一提。




“那,我便不嫁了。”吴映洁摇了摇头,若是要夺白家的兵权,无异于往白敬亭的心上插刀子,她做不来这样的事,“一辈子陪着父皇也很好啊。莫不是父皇嫌我烦了,非要把我嫁出去?”


“说得什么诨话。”皇帝脸上终于有了松动的笑意,吴映洁暗暗放下心来,知道这样的事算是过去了,于是也笑嘻嘻地装傻卖乖起来。




不过……




她看着远处飞起的鸽子,突然想到白敬亭。他大概永远不会猜到,她曾经也为了他做过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事情,也学着那些最俗不可耐的女子,为了他的前程,放弃了自己的一点点喜欢。




……




白敬亭没想过这一仗打的如此艰难。




匈奴人不多,却是骁勇善战,他们这边白家军是主力,皇城禁军只有不到两百人。几日里打下来,他们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转眼便不剩多少人了。


所幸此刻匈奴也是即将弹尽粮绝,若是他们能拖至援兵赶到,那么此刻的僵局也会被打破。




可援兵,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到?




白敬亭拿手摩挲着身上软甲的边,这个动作能带给他些许安全感,他身边的那些将士,几乎上一次战场就会少好些人。他没法把他们救回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好雁平关,不往后多退一步。


他们也不能退了。




白将军看着他,还是有些心疼,咳嗽了两声,招他过来。白敬亭第一次上战场,理该去一些安全点的地方,一上来就打硬仗,对于他而言实在是有些残忍。


“父亲。”白敬亭走过去,拜了一拜,“如今我军退守雁平关,不知援军何时会到?”


白将军愣了一下,看着他成熟稳重的儿子有些说不出话来。半晌,他低着头,缓缓说道:“不会太久。”




“可我们求援的信明明七天前就送了出去。”白敬亭追问道,“就算皇城路途遥远也该送到了。”


白将军不做声了,低下头,握紧了剑。




援军当然会到,不过那必然是白家军已经要死绝的时候。皇上这些年打压世家,他们再谨小慎微,再小心翼翼,官家的手终于还是伸到白家身上了。




白敬亭看着父亲的沉默,忽而间明白了什么。他心中有愤怒,也有不安,厉声问道:“是否是官家忌惮我白家,要等白家军死绝了才会来?”


他的父亲苦笑一声,说道:“白家是武将,自己拿着兵权,官家自然该谨慎。”


“可如今匈奴未灭,官家便如此急不可耐的卸磨杀驴了吗?”


“白敬亭!”他父亲喝他,“你可知你这话若是被传出去,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白敬亭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直挺挺的朝他跪下去,说道:“孩儿说错了话,自甘受罚。只是那些将士们何其无辜,若是援兵不到,只能白白的枉送性命。”


白将军盯着他的发旋,他知道自己这样对待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残忍,只是……他必须要逼着白敬亭长大了。




“带兵出征前,官家向我许诺,会将你平安的带回宫去,现在想来,是时候了。”




白敬亭的身子猛地晃了晃,抬起头看去。他第一次发现他的父亲鬓间的白发已经遮都遮不住了,而他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亲也会老去。




“父亲!”他把头重重的磕下去,“孩儿不退,若是死,孩儿也要死在战场上。”


若是他走了,将来该以何种颜面面对死去将士们的亲人,该以何种颜面回到白府。


该以何种颜面,去见吴映洁。




她还在等着他凯旋。




“若你不走,白家可就真的没指望了。”


白将军低头看着他,白敬亭是他最骄傲的孩子,只是这孩子从小就老成,后来又被送进宫里伴读,他想亲近也没有法子亲近。


如此想来,未必不遗憾。




“报!将军!少将军!匈奴快要攻到城下了!”


“父亲!”白敬亭猛地站起来,抽出白将军手里的剑,抵在自己脖颈之处。


“你这是干什么!”“少将军!”


“此次,孩儿愿独自带兵出城,打退匈奴!”他放在脖颈的剑寒光毕露,剑光闪烁间将他的脸打得惨白,“若是胜了,还请父亲准许我,留在战场。”




边疆的疾风将他的衣角吹起,白将军看着拿着剑跟自己对峙的儿子,突然又心酸又欣慰,他已然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白家家主,不需要他这样的保护。




半晌,他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一切小心。”




白敬亭转身出帐,策马疾驰而去。白将军看着他的背影,扯着嘴角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实在苦涩,让人不忍心看第二遍。




可别回头啊,傻小子。




……




吴映洁在宫里,消息不甚灵通,她不知道白敬亭在边疆究竟遭受了什么苦,只知道白家带出去的白家军回来时仅剩寥寥,而白敬亭的父亲白将军,也死在这一次的大战之中。




据说白敬亭带军大破匈奴,可匈奴人也留了一队人马偷潜入城,白将军为了保护城中百姓同匈奴人战到最后一刻,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英勇牺牲。


说来也巧,他倒下时,他们盼了多日的皇家禁军终于赶到,举着高高飘扬的战旗,骑着疾驰的骏马,在一片黄沙滚滚中穿行,在百姓眼里宛如救世的观音。




可吴映洁眼里,只是那个策马归来,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十岁的少年。


他甚至没来得及和她说上一句话便被召到了前朝,他只匆匆卸下他的甲胄,佩剑,又赶忙过去领旨谢恩。




“你做的很好,朕要好好的嘉奖你。传朕旨意,白敬亭承父爵位,封为镇北大将军。”皇帝站在高台上,俯视着面前这个还带着尘土气的少将军,“此次归来的白家军也都该厚赏,便将他们都收归入禁军,官提一等。”


“谢陛下恩典。”


白敬亭领旨谢恩,面上无风无浪。他不会将怨怼放到脸上,也装不出欣喜的样子。他如今的这番功绩是踏着父亲和将士们的枯骨得来的,他笑不出来。


更何况,这恩典暗地里却是在收白家的兵权。




“若是朕没有记错,白将军可是快要十六了,不知是否有心仪的姑娘,朕可以替白将军做媒。”




白敬亭听见这话心里一痛,身上的软甲妥帖的贴在他胸前,这软甲替他挡住了许多刀枪剑戟,保他平安无虞。


可他却不能求娶她。




她的父亲逼死了白家几乎全部的精兵,卸磨杀驴,如今他们都尸骨未寒,自己岂能一身喜服,鞭炮齐鸣?




“回陛下,臣只愿为国尽忠死而后已,至于儿女私情,不敢奢望。”


“朕只给你这么一次机会,你可想好了。”




白敬亭大惊,抬起头去,见皇帝脸上晦明不定,便立即了然,他对吴映洁的种种,皇帝都是知晓的。


大臣们心里皆是惊异,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强求白敬亭亲口求娶一个女子。他年纪没到并未娶妻不可的时候,而且皇帝若是想笼络白家,直接提出来就是了。




“臣心志已明,塞北十二城一日未回,臣便一日不娶亲。”


“既如此,”皇帝深深地看他一眼,“这个恩典便算是朕欠你的,他日你若是想好了,再同朕来讨吧。”




白敬亭应了声是,退出大殿。同来上朝的大臣围着他恭喜了一番,夸他年少有为。白敬亭只静静地听着,必要时笑一笑。那群人见他这副样子,觉得没趣,也就渐渐散了。


他沿着八棱石子路走回去,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弥散。他们贺他加官晋爵,却不曾安慰他白将军的牺牲,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吴映洁正站在他寝殿门口等他,见他来,慌忙拽住他的袖子,说道:“白白,我也不知此次匈奴一战会损如此多的将士……我……”


“不是你的错。”白敬亭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中拽出来,“匈奴偷袭,谁也没有想到。”




“可你就是在生我的气。”吴映洁见他这副样子,自己也满腹委屈。她本以为自己撇清了和白敬亭的关系会让父皇晚一点对白家动手,可她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援兵迟迟不到,白家军死伤近千人,哪怕此刻是天大的恩典,我也实在开心不起来。”白敬亭还没想好怎样面对她,哪怕他心里清楚,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可还是忍不住连带着迁怒她。


白敬亭狠了狠心,拔腿便走。




“白敬亭!”吴映洁拉住他,声音里有几分怒意,“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在恼什么?”


“我在恼什么?”




白敬亭逼近她,眼里满是翻滚的怒火。他贴近她耳边,用只有他们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你不如去问问你的父皇,那日偷袭我父亲的,真的是匈奴人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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