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侦全员向】惊蛰又霜降
第四章：黄粱梦（壹）
何炅缓缓后退了一步。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的波澜，一双眸子黑暗且空洞，他抬起手来，指着撒贝宁问道：“你为什么瞒着我？”
…撒贝宁从噩梦中惊醒。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四次了。他喝了一口床边放着的凉水，浑身被汗浸湿的感觉十分不好受。离他不足十步远的大张伟睡的香甜，撒贝宁翻了个白眼想，他自然是睡的香甜，鬼鬼的事完美收官，最近又没什么案子，他这个心大的货倒是吃好睡好了。
撒贝宁已经没了睡意，他倚了个金丝抱枕，盯着月亮，发呆。
良久，直到他觉得眼眶微微发涩，直到他不得不直视面前那只硕大的金毛妖精，他才动了动口，无声的说：出去说。
魏大勋来找他，他不惊奇。撒贝宁随意的坐在惊蛰门前的一小块空地上。魏大勋已然化了人形，逗弄着笼子里的大黑。或许同为妖物，更为亲近些。
“你来找我做什么？”撒贝宁率先开口，看着面前正想说话的魏大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别说什么你想我了，想大家了，我要听实话。”
魏大勋无奈的朝他吐了吐舌头，很是无辜：“撒贝宁你怎么老是这样，就不能让我先进行一些铺垫吗？”
撒贝宁耸肩摊手：“谁让你这么蠢，什么话都写在脸上。”
“我这次来，是想把你们请到妖界。”魏大勋挠挠头发，“本来可以直接施法把这座茶馆搬进妖界的……可你们这里面还住了个凡人。这不我来跟你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撒贝宁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转身就要往里走，“我不同意。”
“你当年不也不同意吗？最后怎么着，不还得去吗？”
“当年是当年，遇人不淑遭人陷害。”撒贝宁微微停顿了一下，“现在我不同意。”
“何先生身上还有五道天雷的伤，你可别忘了！”魏大勋拉住他，眼睛里很是急切，“你们不似当年了……你该知道……唯有阎王爷能救他。”
撒贝宁回过头来，眼里的神色意味不明。
“你还记得对吧，”魏大勋压低了声音，“他可以消除何先生身上的伤，让黑白无常找不到他……”
撒贝宁甩开他的手，眼里是深深的痛心：“你果然是在为他做事。”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可他总能看见，他们一个一个的倒在自己面前，血染红了他们生活过的地方。撒贝宁后退一步，像是要避开他，也像是要避开那些让他翻来覆去无法安眠的回忆。
魏大勋一愣，往日里憨憨笑着的表情一寸一寸收敛，他神情很平静，甚至有点冷漠。
“我们本来都该为他做事。你们从前是影子的时候就该这样，现在成为判官，还应该这样…我不过是做了我认为自己该做的事。”
撒贝宁微微颤抖着，问道：“包括…杀了鬼鬼？”
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鬼鬼也回来了，他提到这句话的时候不会再有任何过激的情感，可是他终究还是错了，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想要扑上去把魏大勋掐死。
魏大勋眼中的神情微微一跳，有些歉意：“她不会死的，有你们…她不会消亡。”
“可我们的魂魄都没有了…”撒贝宁声音颤抖，“我们也想问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选中他们去做杀人不偿命的影子，凭什么选他们做尝尽孤独的判官……他们曾经都只是寻常人啊……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魏大勋伸手缔了一个诀，血色的阵法落在铃铛上面。他伸手递给他，说道：“如果你改变心意，就摇这个铃铛，我会把你们带到妖界。”
撒贝宁没有接，他的衣角在冷风中被吹的飒飒作响。魏大勋也不计较，把铃铛拍在他手上就转过身去：“我还忙着呢。”
“……是他的意思吗？”
“是。”
“他想让他们都想起来？”
“我也不清楚。”
撒贝宁将铃铛揣回袖子里，目送着魏大勋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他勾起嘴角，冷风已经将他吹的睡意全无，他拿了一根狗尾巴草逗了逗笼子里的大黑，叹了口气。
“他可真残忍。”
次日清晨，何炅意外的看见在伙房里忙前忙后的撒贝宁，他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起的可够早啊。”
“嗯…去坐着吧，马上就好。”撒贝宁由于前天晚上的事，兴致不高，他端上来些清淡小菜，问道：“其他人呢？还没起？”
何炅注意到了他的黑眼圈，正想着问问他的情况，却被他的话岔开了话题：“嗯…估计是快了。”他起的时候白敬亭也是快醒了，睁着眼睛在床上消散着睡意。王鸥乔振宇向来是起的早的，估计已经去采买东西了。
撒贝宁点点头，小火煲着粥。米香渐渐弥漫在空气中，他身后的何炅问道：“你没睡好？”
“嗯。”他知道反正也是瞒不过他，索性坦然的承认，“可能是最近夜里冷，常常冻醒。老何，你考虑过五道天雷怎么办吗？”
不出意料的，身后陷入了沉默。
“我也不知道。”何炅摇摇头，“不过总归是好的。不用惩罚别人，惩罚我，总归是好的。”
他总是这样，撒贝宁有些生气的想着，为别人巴巴的想了那么多，把自己放在一个随时都会牺牲的位置上。
“好个屁。”撒贝宁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句，而后听见白敬亭等人下楼的声音，迅速收了话头。他将咕嘟着泡的白粥端上桌，狠狠瞪了何炅一眼。
“少见啊，撒先生亲自下厨。”白敬亭装模作样的闻了闻热气腾腾的粥，“哟，还不错啊。”
“嚯哟您这话说的。”大张伟洗净了手，又一人给舀了一碗粥，“就一个粥还能看出厨艺，您可真是好眼力。”
撒贝宁眼下没有心情再跟他拌嘴，他袖子里铃铛将他的心灼烧的滚烫，他觉得从前那段血腥的岁月忘了便忘了，可他也知道，没有人有权剥夺别人知道真相的权利。
纵使是打着善意的旗号也不可以。
“王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嗯？找我？”王鸥刚从前厅忙完，放完自己的东西就听见有人在找她。她穿过长长的走廊，看见他们正在喝粥，不由得神情松散了些，她倚着门框，手里还拨弄着算盘：“怎么了？”
“老乔不在吧？”
“他还在前面忙活呢……怎么了？”王鸥很少见到这样严肃的撒贝宁，在没有案子的时候。于是她也连带着有些紧张，找了把凳子坐下。
“你们不是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成为判官的吗？”撒贝宁说的很犹豫，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这一件事。他抬眼，咽了口唾沫，说：“我有办法让你们弄清楚。”
他明白阎王爷的意思，作为曾经在阎罗殿二十年的影子，他自然知道那人的手腕。
曾经担心他们过于意气用事，不交魂魄不好控制，就设计了一场宏伟的谋杀，只剩下撒贝宁一个人。现在是想着一切都已经进入正轨，该把他们之前在阎罗殿教的本事都还回来。
“你没有任何记忆的缺失，对吧？”何炅看着他，目光有点冷，“而且你也一直知道在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是吗？”
撒贝宁在何炅审视的目光下全身发毛，他有些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说：“你们会知道的……如果你们想。”
他把铃铛放在桌面上，话里大有坦坦荡荡毫不畏惧的意思：“如果你们想，我可以帮你们找回从前的记忆。”
也帮自己，找找从前的自己。
白敬亭看见铃铛上的妖纹，忽然之前自己一切的不明白都明朗起来，他说：“魏大勋给你的对吧？他之前也认识我们所有人是不是？还有你来找何先生把我们所有人都聚到一起也是故意的是吗？”
撒贝宁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瞒着我们？”王鸥艰难的问出这个问题，“你知不知道，我们从来都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从哪里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真相？”
撒贝宁抬起头，轻声笑了一下：“有记忆就真的好吗？我们什么都没有，不还是过得好好的？”
鬼鬼很明显接受不了这么庞大的信息量，她下意识的往白敬亭身边靠去，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记得…”
“因为啊…”他的眼睛发涩，“我走运，被人救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这个铃铛可以把我们带到妖界，从而恢复记忆，甚至于老何身上的天雷都可以抵消掉……可是，一旦过去，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会不会如同当年一样来一场大屠杀？当年所谓的“毕业考”他们没有通过，会不会再来一次？
他已经接受不了他们再在他面前死一次了。
“撒撒，我们得走。”何炅伸过手来握住他，他的眼睛里是他熟悉的信誓旦旦，“我们得弄明白这一切。不该让你一个人担着的。”
“对啊撒老师，我们也还挺靠谱的。”
大张伟适时的接了一句话。
撒贝宁忽而觉得有些感动，就像是他明明已经最好了最坏的打算，他觉得即使所有人都责怪他也无所谓。可是，他看见面前人眼里的关切，他忽然间明白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们都一直在。
“那…老乔怎么办？”王鸥问道，“我们都走了，他一个人怎么办？”
“让他跟着吧。”撒贝宁说，“隐了气息不就得了。”
他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不是对的，可是他明白，意外来的太快了，他们只能让当下的每一天都不留遗憾。
“叫上老乔，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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