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悟皆空

本质是只鸽子精

【双北】二月花

撒班主x何二月

ooc勿怪 设定何二月和撒怡没有儿女之情

大概是相遇相离的故事

1.何二月第一眼见到撒班主时是个冷冰冰的二月,他那时不过四五岁,软绵绵的头发,湿漉漉的眼睛,四处彰显着他的纯良和无害。

“撒班主,我想同你学昆曲。”

“哦?”那人微微一愣,旋即笑开,“学昆曲可是很苦的。”

眼前的小孩一身嫩绿的衣裳,像是春天的一棵小绿芽,满心欢喜的等待着长大。

他委实喜欢的很。

“我不怕。”何二月稚嫩的声音里倒是坚定,“求撒班主收了我吧。”

土匪烧了他的家,他再也没有地方去了。只是隐约记得城里有个撒班主,为人爽朗,未曾收徒,这才想去碰碰运气。

他下跪,磕了三个响头,幼嫩的皮肤贴在冷冷的青石板上。

何二月如今想起来,仍记得那日的寒风凛冽,他只穿了一件单衣,若是撒班主不扶起他来,恐怕他是会冻死在那个二月。

他等了很久,像是有一道深渊横在他们中间,他不往过跨,对方也不走过来。

“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你为徒。”那人扶起他,笑容比阳光耀眼,“走吧,我们回家。”

2.平心而论,撒班主对何二月可谓得上是宠溺,二月不过少年岁数,又是个男孩,自然淘了些。那些什么薅女孩辫子啊,打架啊,倒是干了个全。

每次撒班主看见一脸可怜巴巴,无比自觉的跪在青石板上的何二月,心中的火气便也消散的差不多,却总还是要佯装生气问上一句:“可知错了?”

“师父,二月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何二月上来拉他衣袖,回答的干脆无比,尽管下次依旧会如此干脆。

他近几年身量倒是长了不少,来撒家班时还不过是个及腰的小孩,现在已然窜到他肩头那么高了。

“父亲父亲。”撒怡总是可以适时的出现,“二月哥哥不是故意的,饶了他这一回吧。”

如此,他便不再追究,只丢下一句:“地上凉,起来吧。”

3.何二月十五六岁时,遇到了人生最最糟糕的情况。撒怡哭着找他,说不要嫁入王家。

“二月哥哥,我不想嫁过去。”她哭的可怜,鼻子一抽一抽的,“二月哥哥,与其嫁与王家,倒不如嫁与你…纵使没有儿女私情,却也有着这么多年的感情…”

那日,他在撒班主的门口跪了一夜,恳求撒班主将撒怡嫁给他。那日是他受的最深的责罚,他整整跪了一夜,从天黑到天明。

“师父,我会对小怡好的。”他娶撒怡,是希望她能有个自己还算满意的生活,不为风月。

“荒唐,你可知戏子生活有多不稳定,你拿什么来娶小怡。你以为这是爱她?”撒班主极为少见的对他动怒,眼里满满是失望,“我以为你懂事了,没想到还是这么幼稚。”

“还请师父成全。”他邦邦邦的磕了好几个头,“若是师父不应,我便一直跪下去。”

撒班主险些踉跄,看着面前倔强的少年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和他一模一样的倔强和不服软。

他叹了口气:“二月,这些年,是为师太娇纵你了。”

夜深露重,何二月在门外跪了整整一个晚上,撒班主在屋内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

4.听说何二月杀人的时候撒班主根本就不相信,不过人多口杂,他一己之力根本无人听信。

那日何二月连夜收拾行囊,为的是不连累他的师父,不连累小怡。

“二月。”那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声音染了沧桑,“是你做的吗?”

何二月觉得自己仿若被人抛进了冰湖里,动弹不得不能呼救,连挣扎都会让自己沉的更深。

“师父,不信我?”他每个字都仿佛是沾染了自己的心头血,打在那人一如往常的月白色长衫上。

“我…自然要看证据,而证据,都指向了你。”他躲躲闪闪,不肯看前面人灼灼的目光。他的目光依旧澄澈,和当年的那个小孩一样。

只不过,这次眸子里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我以为你会信我的…罢了,信不信的,又有何用?”他怒极反笑,一字一顿的说道,“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再不相干。”

他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撒班主抬手,擦去了脸上了泪痕。

“走了好,走了好啊…”他竟然不住的抽泣起来。

“若你不走,我如何保全你。”

5.撒班主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何二月相遇。他已然是京剧界的翘楚,是各方权势的红人,而他不过是固执的守着昆曲和撒家班的一个老头子了。

而如今,他拿着锤子,亲自敲下了那块撒家班的匾,敲掉了他们曾经的十几年。

“不知撒班主是否赏脸,同我何某再唱一曲牡丹亭?”他一身鹅黄色的衣裳,一颦一笑皆是风韵。

他等了很多年,忍了很多年,在那些令人作呕的老爷中斡旋,拼了命的往上爬,只为了这一天。

他要站着他师父面前,让他承认,自己从前错了。

但当这天真的到来时,他却并不开心。看着眼前的人,他只记得当年的那个寒冷的二月以及十多年如一日的宠溺和教导。

“自然,自然。”撒班主陪笑,心里却止不住的疼。

一边疼,一边开心。

他的二月很好,好的不得了,再也没有人会伤害他,他很安心。

可惜,二月再也不是他的二月了。

“二月,这些年过的还好吗。”撒班主问道。

“有劳撒班主挂念了。”何二月努力不让自己有任何动容的神色,他画着妆,看着镜子,“何某这些年过的好不好都过来了,撒班主巴不得我死在外面没有我这个徒弟吧?”

他心里的无名火又熊熊燃烧起来,好像要把他们燃烧殆尽,烧死在当年的岁月中。

“二月…”

“撒班主还是叫我何老板吧。”何二月狠狠把粉饼拍在桌子上,“何二月不过是当年的一个令人伤心的名字罢了。”

6.那日撒班主和何二月的牡丹亭已然成了绝唱,后来撒班主得病而终,撒手人寰。

“二月哥哥。”撒怡哭的双眼通红,“其实父亲一直很想你…他花了很多年来帮你平案,他希望你可以一切都好。二月哥哥,或许我曾经对不起你,可是我父亲从来都没有。”

何二月拿着撒班主和密探来往的书信,手一直在发抖,那厚厚的一沓纸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像是在给撒班主诀别。

“好,我知道了。”他费了半天力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怡,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那个人的墓就像他一样的清淡,不过是一块汉白玉,几丛杂草,碑前停着一只乌鸦,歪着头看他。

“师父。”他扑通一声跪下去,“其实,我这次回来,本来是想看看你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对于当年的不信任感到愤怒。

他们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可是当他看到他,总是会想起来他的不信任,那仿佛一把悬在心头的刀,每跳动一下都钻心的疼。

那是他最信任最依赖的师父,那是他以为永远会站在他这边的师父。

“对不起。”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摇摇晃晃的从眼眶里掉出来,滴答到草丛上,“对不起。”

原来,从始至终,师父都是相信他的。

原来,从始至终,是他不信任自己的师父,是他在猜忌,他在不信任自己的师父。

也不信任他们那十几年。

乌鸦被他一惊,扑棱棱的飞到枝头。

何家班的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像十几年前,那个二月里,撒家班的牌匾一样。

如何,这又如何?

何二月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把那一沓书信揣入自己的胸前,阳光刺眼,让他恍惚以为那人踏着阳光而来,对他说:“走吧,回家。”

7.很久之后,再也没有人问当年的撒家班去哪了,也没有问何家班是何时来的。仿佛这里不曾有过撒家班,不曾有过那个如同清风霁月的撒班主。

王酒王仿若一瞬间长大,何二月后来又回去看了几次,他将这花田醉卖的很好。

每年何二月都会去那个人的墓前坐一坐,向他胡扯些近来的琐事,一呆就是大半天。

“昆曲不会没落,我答应你。”他半倚着石碑,眼里尽是沧桑,“现在大家都很好,你可以放心了。”

阳光明媚,他却觉得有如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岁月,他练功,他时不时教导两句却从不说重话;过年时一起放的鞭炮,在衣服上烧的一个个黑色的洞。

他想,自己从前的日子就像是自己看见过的一朵二月花,开的火热,凋谢的也快。

所幸,他好歹还经历过,日后回忆总还是有些内容。

他沉沉的阖上眼,手指还停留在那个“撒”字上。

墓边,开了一朵二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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